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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本的蓝色

Alain October 26 at 16:40

日本最早的书面历史记载融合了现实与神话，其中仅提及四种与色彩相关的术语，主要代表深色、浅色、明亮色和模糊色四大类别。随着时间推移，这些古老术语逐渐演变为白（shiro）、黑（kuro）、赤（aka）和青（ao）的含义。

对于一个如今对现实视觉层面格外关注的民族而言，这种最初色彩多样性的匮乏并不令人意外：多项研究表明，色彩更多是文化现象而非感知现象，并指出绿色与蓝色的明确区分在语言中出现得较晚。相比之下，白色、黑色和红色的区分则早得多。甚至有些语言曾经（有时至今仍）用同一个词来表示蓝色和绿色两种色调。

我们文明中最重要的一些经典著作也不例外。这些著作在某些描述上非常精确，但在色彩的细微差别上却不然。例如荷马在《伊利亚特》和《奥德赛》中使用的glaukòs一词，既可指绿色，亦可指蓝色或灰色，有时甚至涵盖黄色或棕色。因此该词被混用以描述水色、眼眸、树叶或蜂蜜的色泽。

让我们回到日本对蓝与绿的区分问题。

在794至1185年的平安时代末期，表示绿色的日语词汇“midori”首次悄然出现。但即便如此，它仍被视为蓝色的一种色调！这不可避免地造成了一定的歧义。时至今日，仍有绿色事物被归入蓝色范畴：例如青林檎（aoringo）指的是绿色苹果，而青竹（aodake）则指绿色竹子。

这让我们联想到日本交通信号灯的命名——青信号（Aoshingoo）。1930年从美国引进的首批交通信号灯明显采用绿色灯光。然而官方文件却用“青”（蓝色）而非“绿”（绿色）来称呼信号灯。语言学家坚持使用正确术语“绿”，而国际交通信号灯规范又要求统一标准，最终促成了一项折中方案。1973年，日本政府通过内阁令强制要求交通信号灯使用尽可能偏蓝的绿色，这种颜色在技术上仍属于绿色，但蓝调足够明显，因此仍可合法使用“ao”的命名。尽管现代日语允许对蓝色和绿色进行明确区分，但蓝色仍包含绿色调的概念在日本文化和语言中根深蒂固。

日本蓝

如今，仍有一种植物将我们与日本紧密相连。此前，这种植物是已灭绝的西尔菲奥，其种子催生了现今爱心表情符号的形态。（点击以下链接了解这个奇妙的故事：爱心表情符号的诞生）

这次要介绍的是一种至今仍在日本栽培的植物——茜草，一种从中国南部传入日本的蓼科开花植物，即靛蓝。这是武士的蓝色，日本的蓝色！蓝（ai）。因与爱（ai）谐音，也被视为爱的颜色。

靛蓝是人类已知的最古老植物染料，早在数千年前的古埃及就被使用，那里出土的木乃伊遗骸就裹着靛蓝染色的布料。约公元八九世纪，靛蓝经丝绸之路传入日本，如同许多事物一样，很快便融入了独特的日本风格。

日本靛蓝染料的使用经历了三个阶段：平安时代（794-1185）初期，它被视为最高贵阶层的专属色彩。

浮世绘大师广重创作的木版画《若紫》描绘了源氏王子初遇紫式部的场景。故事背景设定于平安时代（794-1185），当时宫廷生活以鲜艳夺目的华服为特色，但源氏在《若紫》中穿着的深蓝色和服却显得格外醒目，其上点缀着白色方格图案。这是日本靛蓝染色工艺的早期缩影之一。

第二个时期是12世纪，当时武士会在盔甲内穿着靛蓝染色的衣物，因为这种染料能有效保护皮肤免受各种病症侵扰并带来清凉感。它还具有抗菌特性，使受细菌感染的剑伤得以更快愈合。

武士钟爱靛蓝的另一个鲜为人知的原因在于，其液体颜色在日语中称为“kachi”，恰与“胜利”同音。这使得靛蓝成为当时迷信的日本武士不可或缺的物品。

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发展阶段发生在江户时代（1600-1868）。此时靛蓝染料得以大规模普及。当时幕府禁止平民穿着过于鲜艳的服装，将服饰颜色限制在蓝色、棕色或灰色等柔和色调。这使得靛蓝因其美学与实用特性迅速普及。由于当时只有贵族才能穿着丝绸，棉麻等材质也因易于靛蓝染色而广受欢迎。

很快，靛蓝染料在日本掀起了一股时尚热潮，从商人到农民——他们和武士一样，发现了靛蓝染料在医疗（和驱虫）方面的许多实用功能——开始在日常生活中的各个方面使用靛蓝染料。难怪英国化学家R.W.阿特金森在1874年访问日本时，看到如此多的靛蓝染色织物，甚至在普通百姓中也很常见，他将这种颜色命名为“日本蓝”。

靛蓝还具有阻燃性，可耐受高达815摄氏度的温度。在1657年3月2日江户（今东京）西部发生的惨烈火灾中，这种染料成为保护新生消防员身体的必需品。

江户时代基本处于和平状态，这逐渐改变了武士在社会中的角色。儒家武士精英本应远离“琐碎的商业事务”，但经济的发展也意味着武士阶层的演变。他们再也不能忽视诸侯对商业的兴趣。靛蓝染料由此成为珍贵的出口商品。

普鲁士蓝

浮世绘史上最负盛名的版画——葛饰北斋的《神奈川冲浪里》（1830-1831）大量运用了蓝色。

所用颜料为普鲁士蓝，一种自1820年起从荷兰进口至日本的合成色料。此后掀起真正的“蓝色革命”，全蓝木版画“蓝版画”由此风行。

蓝色的象征意义

纯净

蓝色象征着纯净透明的一切，如同天空。与大多数文化相同，纯净在日本文化中备受推崇。新生儿通常被包裹在蓝色织物中。孕妇和寻觅夫婿的女子也常穿着蓝色服饰。蓝色在许多文化中具有相似的寓意，这可能源于其与水源的关联。这可能还因为蓝色是天然获取的颜料之一，尤其在亚洲国家，通过靛蓝植物提取。在合成颜料和工业染料时代之前，靛蓝是一种流行且广泛用于服装的染料。因此，许多吉庆场合和聚会中，人们都会穿着蓝色服装。

有趣的是，织布工和染布工人们却以穿着白色而非蓝色服装而闻名。

女性气质

蓝色是日本服装的热门选择，根据2019年的一项调查，超过40%的人口最喜欢这种颜色。它是最常用于女性穿着的和服的颜色。蓝色与贞洁和女性气质相关联。这与西方认知形成鲜明对比——在西方，蓝色代表男性，粉色代表女性。西方社会为女孩和妇女选择的物品极少涉及蓝色。古代理想女性的形象与心灵和身体的纯洁密切相关。蓝色与女性气质的关联，很可能也源于其象征纯洁与无辜的特性。